什么样的养老保险能防通胀? 福利社会不是平均分配,而是一种只有国家才能做到的金融安排,它非常能体现现代人的智慧。
商业保险代替不了国家的社会保险。首先,因为跨度太长,比如养老保险,一个人从20岁开始缴纳养老保险到80多岁,大概跨越60多年的时间,这段时间太长,60年后,企业能否存在都不敢保证;其次,这期间企业还需要对客户的保费进行保值,但是往往并不能做到,因为人类不仅面临通胀的风险,还面临生存成本提高的风险。
通胀的风险大家都比较熟悉,但生产成本提高的风险更大。比如,在不考虑通货膨胀的情况下,在自行车时代300元可以买辆自行车,而到了汽车时代300元只够加一次油。这是生活方式的改变,也是生存成本的升高,这比通胀更可怕,更会让我们更觉得钱“不禁花”。
谈钱的保值也不仅仅是为了应对通胀,更是为了应对将来更高水平的生活。改革开放后这些年间物价升高得非常快,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过程中产生的物价改革。到了市场经济真正形成以后,物价就不会出现大的变动,通胀也不再会是大问题,但是生活方式改变所导致的生存成本升高将会是长期面临的、比通胀更值得重视的问题。
将自己交纳的社保费累积起来,然后投资增值,最终用来支付退休后养老金,大家想象的这种做法在学术上被称为“累积制”。这种制度可以吗?在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最终领到的养老金会非常少。因为社会发展非常快,工资增长得也非常快,你当年交的社保费,到了领取养老金时,已经远远不够维持生活了。
比如,交费时你的月工资是5000元,每月交费1000元;而未来,工资可能会涨到5万元。工资5万元的时代,必然有对应的消费水平,如果那时还是每月拿1000元的养老金,能维持生活水平吗?显然不能。即使用这1000元进行投资,增值到了2000元或是3000元,那也远远应付不了工资5万元时代的生活支出。
国家的金融安排则完全可以避免这些问题,因为国家的养老保险实行现收现付,收和付跨越的期限基本为零,我们领到的养老金并不是所交社保费的累积。你交的社保费已经用于支付当年的养老金,而将来领取养老金时则是由正在交社保费的人来支付。
社会保险主要是收年轻人的钱为老年人发放养老金,也就是现在老年人的养老金用的是年轻人缴纳的保费,而等年轻人老了之后,他们领的养老金又是下一批年轻人的保费。现收现付不存在保值的问题,这样就避免了商业保险的弊端。国家的社会保险之所以叫社会保险而不叫商业保险,道理就在这里:它完成的是商业保险无法完成的任务。
比如,某时期社会平均工资是5000元,养老金替代率是60%,那么一位退休人员能拿到的养老金就是3000元,这与他当年交了多少费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是跟着社会平均工资走。如果你恰好是正在领取退休金的人,那我们也可以回忆一下当年你的交费情况——今年领养老金的人基本上都是30多年前参加工作的,而当时的工资只有几十元,即使将全部工资拿出来交养老金,也远远达不到现在的标准。
上世纪90年代,中国的平均工资是几百元,本世纪初是1000多元,现在每月领取3000元养老金的人,其实一生中缴纳的社保费非常少,有的人缴纳的总数可能都没有现在一年领取的养老金多。也就是说,一个当年每月交费几十元的人,现在照样可以每月领取几千元,可以说是赚大了。同样,现在工资每月5000元的上班族,其每月的社保费大概1000多元。如果30年后退休,而那时候的月工资涨到了5万元的话,那么将来每月就能领到大概3万元的养老金,这个人也是赚大了。
这就是“现收现付”制度的好处。“现收现付”制度特别适合社会高速发展的国家,交费可能非常少,但领得非常多;而积累制则适合那种不断倒退的国家,比如当年缴纳了40元,30年后国家倒退了,社会平均工资仍然是几十元,那你的社保费就保值了。但是现代社会,经济停滞甚至不断倒退的国家是不可能存在的,因此积累制根本就不可行。
前几年某耶鲁教授批判养儿防老,指出有了“金融保险”就不需要养儿防老了,这种说法是错误的。金融保险根本做不到保值,而国家的社会保险本质仍然是养儿防老,只不过是由一家一户的养儿防老变成了整个社会统筹的、带有强制性的“养儿防老”,也就是政府向年轻人收取社保费(税),然后向老年人发放养老金,性质仍然是“养儿防老”。这样做的好处是:即使没有后代的家庭也可以享受到社会保险的好处。